■朱小毛
盛夏酷暑,天地之间,混沌之中,仿若一个大蒸笼,时时喷吐着巨大的热量。
日头经过跋涉,已从东海跨向了西山。起先,明晃晃,白得耀眼;到最后,如在炼丹炉膛里,被烤得通红。眼前景物好像一幅巨大的油画,以异样的色彩,呈现丰富的内容,揭示深刻的内涵。文字难以传神阐述,徒显苍白无力。
吾乡,小村。一条小河恍如一根带子,缠在村庄的前额,日夜流淌,未曾松懈、停滞。
薄暮时分,大人双抢未归。小河载着扑腾的喧闹嘈杂,顺流直下。村里的娃崽们用狗刨的方式,与凉爽的河水亲昵接触,划出一段美好欢愉的童年时光。
河岸,有一小片的树林。那些树木以站立的姿态,遮挡落日的斜照。葳蕤的枝叶送来阴凉,倾情奉献给小村嬉戏玩耍的孩子们。
树梢上的知了也挺知趣,止住了长鸣,仿佛在观察着孩子们的动静。间或一两声情不自禁的呐喊,那定是为在水中比赛的孩子们加油助威。
树林的邻居,是大片的草地。夕阳的万道流光,把草地染得黄黄绿绿。那是油画师不停地搅动调色板,堆积成浓稠的色块。肚皮圆滚的老牛,悠闲地打着响鼻,双眸慈祥,凝视远方,定格成一幅充满古意的田园画。
狗尾草在微风的怂恿下兀自摇曳,仿如窈窕少女在音乐中舞蹈。苦艾草、益母草散发着芬芳,那是夏日独有的气息。猫儿、狗儿撒着欢在草丛里窜来窜去、翻滚打闹。
三五少年,躺在草地上,双手枕头,嘴唇叼着碧绿的草叶,吹奏出不知名的小曲儿。另有一少年,躬身坐于草地,两腿拱起,双手环绕膝盖,凝神眺望对岸。那驰思遐想的神态,静默成生动的剪影。
那个剪影少年,便是如今在纸上码字的中年汉子。
凝眸远方,无声传递着少年维特之烦恼。少年心事谁懂?任一腔念想,如水,向东流。
“碧玉眼睛云母翅,轻于粉蝶瘦于蜂。”先人的诗句,胜于一纸白描,静中有动,动静相宜。半空中那些精致玲珑的红蜻蜓,看似抬手可及,却总是若即若离。疲了倦了,它们俯卧于草尖。若你稍有靠近,它们立即敏捷地起飞,落到另一片树叶上。偶有一两个顽童意欲捏住它们,小心翼翼紧随其后,却始终难以捕获,露出焦急神情,又有些欲罢不能。
“晚霞中的红蜻蜓哟,请你告诉我,童年时代遇到你,那是哪一天……”村里小学堂的音乐老师用风琴伴奏的这首歌,时常萦绕在我耳畔。
童年时遇到的红蜻蜓,还会飞进我的梦乡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