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版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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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5月16日 星期

黄河的另一种叙事
——读《大河源》■高 低

在中国当代文学版图上,阿来始终保持着独特的行走姿态。从《尘埃落定》的魔幻叙事到《云中记》的灾难书写,再到《大河源》的源头探寻,他的创作始终扎根大地,在行走中完成对文明的思考。这部为母亲河所作的深情传记,以诗性的文字和科学的眼光,重塑了我们对黄河的认知。

阿来的写作从来不是书斋里的想象。年过六旬的他,深入海拔4500米的巴颜喀拉山北麓,在黄河最初的泉眼前热泪盈眶。这种“在地性”书写,赋予作品独特的生命力。正如他在书中所写:“我站在泉水前,身体微微震颤,眼中热泪漾动。”身体与土地的直接对话,是《大河源》最动人的特质。

《大河源》在结构上呈现出百科全书式的宏阔视野。全书八回的叙事结构,既遵循黄河的地理脉络,又巧妙穿插历史、生态与人文的多维思考。阿来打破了传统非虚构的界限,将游记、考察笔记、散文诗、博物志等多种文体熔于一炉。他对河流形成的“双向奔赴”现象的描写尤为精彩:“不只是上面的水向下冲刷,下流的水,其实有过漫长的上溯,一点点掏空土与石,一点点向上侵蚀。”这种科学观察与诗意表达的结合,展现出作者独特的跨界叙事能力。

阿来的语言风格以诗性表达为核心,充满韵律感,灵动而厚重,在《大河源》中更臻化境。他的描写既有科学观察的精确,又有诗人感知的敏锐。书中对欧氏马先蒿的描写堪称典范:“七朵花,每一朵花都像一只头顶紫黑的小鸟,下唇金黄,试图歌唱,或正在歌唱。”寥寥数语,既准确描绘了植物特征,又赋予其诗意的想象。

在生态思考层面,阿来记录的鄂陵湖畔生态案例发人深省:“牧民退牧还草,甚至移民别处,但是野生动物种群恢复得比草场还快,人不放牛牧羊了,但草场还是被野驴野马野羊破坏了。”这一观察打破了“人类活动即破坏”的思维定式,促使我们重新思考生态环境保护的深层意义。他对黄河上游水电站的辩证分析同样精彩,展现了科技与自然之间复杂的互动关系。

《大河源》更是一部文明沉思录。阿来将黄河源头多条溪流汇聚的景象,升华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生动隐喻:各民族在这片土地上相互包容、团结协作,共同创造了灿烂的文化。这种地理与文明的互文,使黄河不仅是自然河流,更成为文化认同的精神象征。

阿来的写作始终保持着对大地与文明的虔诚。在黄河源头,他看到的是水的起源,更是文明的源头活水。“人与大地,大地与人,本就是互相依存。”——这简单的话语道出了最深刻的启示。在这个意义上,《大河源》不仅是一次地理溯源,更是一次文化寻根,为当代中国文学注入宏大视野与深沉力量。同时,他在书中将微观观察与宇宙思考相连的能力,使作品超越了普通地理志的局限。

阿来的作品背后,有一种精神性的呼应和支撑。当合上这本书,我们或许会明白:真正的文学从来不只是讲述故事,而是教会我们以新的目光看待世界。《大河源》正是这样一部完成文学使命的杰出之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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